顾阑三

副八 许君半生 战争梗

#副八



阖了眼后再醒过来已经暮薄西山,齐八揉了揉眼咳嗽几声才有了一些精神,为自己倒上一杯凉茶细细听了外头熙熙攘攘热闹起来的声音皱了皱眉。
本就是国破家亡的破落时候了,烽火连天席卷这整个长沙城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日夜都在担惊受怕的日子,齐八最终还是回了祖宅,权当自个儿是怕了这漫天血色胆小怕事地远离了硝烟。
后来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心里有了人以后,人就会越来越胆小,怕失去怕遗忘,怕碧落黄泉难相见,怕那人埋骨他乡,荒冢孤坟,寻不到回家的路。
这一片与世隔绝的小村落还算有些难得的宁静,有年轻的姑娘小伙跑过,手腕上系着红绳,皓腕衬着,好看极了。
齐八扶了扶玳瑁眼镜堪堪想起来,又是七夕了。
原来那个人已经走了整整十年了。
十年前的他即使穿着军装正正经经行着军礼板着脸,总还是有点稚气模样,在火车站前要齐八为他正一正衣领,难得地撒了一回娇。那时候齐八嘴里嫌弃着,说他闹得慌没个副官样子,一边还是伸手仔仔细细为他正了正衣领。
上车前也没听见他对自己说一声等他回来。
齐八不恼也不觉失望,他心里明镜儿似的,那人平日里看起来一副拽得五七八万的样子,跟在张启山身后沉稳冷静地,实际上就是个呆瓜——自以为没一句承诺,就没人懂一样,当真好笑。
齐八那会儿看着火车开走时吹开的黑烟,在心里对自己说。
看在张日山这难得好玩儿的样子,姑且等一等他。
反正自己最没耐心了,肯定等上几天就抛脑后了。

——我梦君征战,一月。

齐八好多次在梦里醒来,梦里时而黄土白骨,时而兵戎相争,子弹滑过白骨的声音尖锐而振聋发聩,好像要划破他仅剩的一点希冀一般。
我齐八向来人说算无遗策,如今却连一人命格都不敢算上分毫。

——我梦君归来,一年。

齐八开始渐渐变得害怕入眠。
就算已经不会再梦见硝烟弥漫的荒芜场景,却开始梦见张日山。
梦见他推开门随手把外套挂在门后冲他轻笑,说,八爷,我回来了;
梦见他被齐八几句话噎住又不敢发作,顾了腮帮子委委屈屈坐一边喝凉茶的样子,说,八爷,你这是欺负人;
梦见他笑着接过被齐八捏得不忍直视的面团,擦一把齐八故意划在他脸上的面粉,手把手教他做月饼,说,八爷,以后中秋团圆夜,我都陪着你;
梦见他眉眼带笑地凑近他,眼里有熠熠星辰,嗓音温润,说,八爷,告诉我心悦两个字如何写好不好?
齐八睡得心慌,急匆匆想去抓住他胳膊,又一次次地失望了,睁眼只有满目漆黑。
梦里越暖,醒来越冷。
铁马冰河入梦来。

——我梦君不还,五年。

第五年的时候,齐八突然中了邪一般,纳了一双奇奇怪怪的鞋。
大男人的去学女儿家家的事情本就够好笑了,一想到曾经自己想的那句“等上几天就抛之脑后”的话,又觉得悲凉起来。
他把那双鞋整整齐齐放在门边,觉得臊得慌,想了想又收起来。
归覆履。
有人说,穿着这双鞋的人,无论走得多远都能回家。

——我梦已不在,十年。

齐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梦了。
他觉得,已经想不起来他等的那个人的样子了。
模模糊糊地,不清不楚。
不断有捷报传来,听着倭寇被打得节节败退的消息,听着天下渐渐太平起来的消息,他不过垂了眸不明显地笑一笑。
这太平渐渐如你所愿了,你可满意了。
张日山,这祈愿的香烛我点了十年,可有一缕残念飘到你身边?

有孩子嬉闹的声音传入耳畔,齐八恍如梦中惊醒一般抬起头,又慌乱地拢一拢衣袖。
十年。
原来这一等,真的可以等上十年。

有人推门的声音传来,许久没有人推开一样咯吱咯吱的,拉紧了齐八已经磨灭很久的弦。
他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期待起来。
站在门外的人逆着光,带着熟悉又陌生的笑意,让他有些恍惚起来,一瞬间有些找不着北。
齐八迷迷糊糊地想,他罗盘去哪儿了。

“八爷,在等我么。”

如激起千层浪花的石子,温润嗓音带着笑意钝钝地捶打着他干涸而无望的等待。

他揉一揉眼睛,又定定看了门口那人好一会儿,终于扬了扬唇角:

“谁在等你,少自作多情了。”

尾音颤颤的,终归还是喜悦的。

你为我十年倥偬,我还你半世逍遥。从此青山绿水,不问人间几何。锦绣江山,浮生一梦,怎及——白首为约,许君半生。

【废话那么多其实就是想用最后一段而已。非常非常喜欢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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